與談人:
藝術家|Sayaka Akiyama、Prabowo Setyadi、Preyawit Nilachulaka
口譯、助理|卓映萱、Lin (Patticha Thitithammaporn)
專案經理、主持人|簡子涵
活動側記:
專案助理|洪紫鳳
“駐村計畫進入七月
「Common Plague. Common Decency.」發展至今,正如翻閱現在進行式的小說,埋針入字字句句,串連細微小節,嘗試縫製閱讀者(藝術家)的抽象藍圖與現實樣貌。六月才剛揭序,三位藝術家虛擬駐村至此已接近兩個月,未知的七月曾不可測,如今各國的疫情無限跳針,重複列印《鼠疫》書籍裡不同段落與各個部曲:泰國藝術家Preyawit (Palm)每日過同樣的生活篇章如受困於動物園;來自日本的Sayaka思索當地媒體針對東奧和疫情的矛盾報導;遭遇印尼似封城政策的Prabowo則因近日無法為至親舉行慣有的葬禮感到傷心。但三位藝術家並不如書裡所提及的,因習慣而鈍化情感,失去記憶及未來。或許,縫入八月底的駐村結尾曲將譜寫一小段他們不認命投降,願盡己身之力與疫情對抗的藝術堅持。
“疫情現況與創作計畫直橫交錯,藝術家們的作品至今發展的如何呢?
Palm與顧問張柏韋持續在每週例會討論死亡的議題,深入細節,探究自身對死亡的想像。除了上次提及的角色Bob,第二個角色——故事線裡Bob的夥伴——總使創作者憶起死亡,她尋覓逝者靈魂,Bob卻介於不生亦不死間。目前Palm還在組織他們之間的戀愛情節發展,將會如捉迷藏般又躲又尋。但以漫畫的形式呈現作品,頗有難度,下個月他會有更多推敲和研究。
Sayaka與顧問予寧已通信討論《鼠疫》文本數週,雙方總是與譯者並行,譯後的信件匿藏諸多滑落的詞句原意,有時原文意義稍微扭轉,或是語句的意圖和牽動的文化記憶不一,這些有趣的過程都將與她自身的創作扣上。這段日子以來,慣於以身體力行的方式收集創作素材的Sayaka有著奇異的感受,身心感知轉換,如肌力和心靈訓練般,是全新的創作體驗。疫情加劇下,她亦發感覺現實與手中閱讀的《鼠疫》世界重疊,實際生活變得混雜且滿溢。
Prabowo與他的家人、印尼居民正處在疫情緊繃的時期,因為Jatiwangi的似封城政策,他的計畫已推延兩週。烹飪藝術駐村和生產在地商品的計劃皆受影響,而當初所提及的媒體中心保持不變,裡面內容將提及他們在疫情下的行動、這次計畫(藝術駐村、商品製造、媒體中心)、執行過程,之後會撰寫一篇文章,講述當地因疫情而恢復的傳統習慣:過往人們會在門口放置一盆水,供需要之人洗手洗身洗臉或解渴。目前預計販售的商品Wedang Uwuh已完成包裝和設計,來自Yogyakarta的飲料Wedang Uwuh製造工廠距離Jatiwangi遙遠,合作品牌Pak Eko不僅參與Prabowo的烹飪藝術駐村計畫,也有種植香料植物的土地,生產了飲料Wedang Uwuh所需的所有原料(生薑、肉豆蔻、丁香、肉桂、檸檬草根等),所以他們決定生產自己的飲品,價格可壓至原來飲品的一半。希望這週或下週即開始生產,預計先製作1000份至100間已談好的在地商家寄售。印尼有不少飲料Wedang Uwuh的傳聞——飲用它能殺菌、杜絕疫情,至今各地依舊以訛傳訛,Prabowo也想就此撰寫一篇文章上架到媒體中心和在地的最大兩個網站。
“疫情下的生活
七月子題——疫情下的生活——三位藝術家皆深有所感,他們因身體如何能存在而疑惑,各自的身體受制於一圈被政府縫製的允許範圍,小至一口棺材、一屋居所,大至一座國立競技場。泰國、日本、印尼,映照台灣,受疫情波浪前後推擠,針線難免縫得偶筆直偶崎嶇。
Palm率先拋出個體面對疫情困頓下的阻礙,他只能過著規律的日常生活(如牢獸般):每日起床、繪畫、執行創作、與家人完成例行事項,倘若深感沮喪,就會小酌。隔日又再是同樣的風景,如同受困於動物園。封城已兩禮拜,染疫人數往頂攀升,即將抵達單日兩萬人確診。在家是安全的,但將會永遠如此。(看不見未來,就如《鼠疫》描寫「沒有未來的耐性毅力和固執等待」那樣)
東奧正與世界共織一網疫情記事,Sayaka說,即使自己很愛日本,卻還是不解新聞媒體的雙重標準:東奧前抱持懷疑態度,開幕後則展現樂觀積極的看法,同一個新聞頻道上,又報導疫苗有多危險、染疫人數增加的負面消息。近60%的日本人一同觀賞了東奧開幕,那時的她不想看,所以選擇聽廣播轉播開幕儀式,一段時間後又不願再聽。Sayaka不知,她能如何去思索此事?若只是在腦內編織疑惑,將哪裡也去不了,所以開幕日當天她決定拜訪一趟東奧主場館,並訝異於自己一點也不受場館的吸引。眾人排隊與奧林匹克五環雕像拍照,她則在最佳拍攝角度的另一邊拍了自拍,驚異自己的眼睛與外表多暗沉。最使Sayaka感興趣的,反而是場館附近的一棟建築物,在自身玻璃外觀上重重疊疊反射主場館的身影。
她不禁思索《鼠疫》與眼見的現實,這些場館外的民眾就像第三部所說的:眼睛是睜開的,人卻不在。人們習慣於絕望,而「習慣於絕望比絕望本身更慘」。如囚犯者般不見過去與未來。自小Sayaka就這麼認為,地球上的人類即是囚犯,整個人生受判決緩刑卻隨時可能被抓回監獄。
印尼本來單日約一千五百人確診,這段期間以來一日即破四萬人數,目前則公告封城會持續到八月二日。Prabowo描述至親病危時,因為疫情影響,在不同醫院間奔波,最後送至急救室,並在短短期間做了多次肺炎病毒篩檢。送入加護病房後他們無法入內探診,在三、四小時後至親因為當地氧氣供應不足而缺氧過世。最令Prabowo難過的,是他們無法在親人過世後以當地回教流程處理後事,看不到至親的最後一面,卻眼見工作人員在把遺體放入棺材後進行消毒,葬禮後又消毒一次,受挫的心情使人困惑又生氣,對他們來說,疫情正在眼前。
疫情生活下的掙扎與困惑,反覆洗刷人們心靈的韌性與對時間的想像,過去、現在與未來軸線持續擺盪,路線些許偏移、比重稍微失衡。藝術家不曾停止綴補生活與疑惑,前後來回探究人生,往八月最終篇邁進。